百页除新

非常抱歉我是洁癖

月升王国

想吃点甜的,于是自己动手写了一个韦斯安德森电影画风的弟哥流水账故事。


驻扎在津港海边小岛上的童子军夏令营每天早上六点放广播催孩子们起床,在夏日最炎热的一天,教官发现十四岁的关宏宇留信出走,然而这岛与世隔绝,如果没有船根本没法离开。与此同时,在津港郊区的一所封闭式优等生培训学校,老师们发现最聪明的学生关宏峰失踪,不知道他是如何撬开铁栅栏门、又是如何躲过保安和夜巡老师的眼睛。

双胞胎的出逃计划蓄谋已久,等大人们反应过来时,关宏宇已经划着偷来的急救小皮艇游到了津港的港湾。太阳晒得要命,他爬上岸的时候差点因为脱水滑进海里,被阴影处的一双手死命拽住。“我等了很久了。”戴着草帽的关宏峰说着,给他的脑袋上也扣了一顶草帽。

关宏峰拿出自己的小旅行箱,关宏宇拿出自己的军用书包,他们一起打开看对方都为这次出走准备了什么:关宏峰带了水壶,地图,大雨伞,换洗衣服,塑料布,笔袋,作业本。关宏宇说你是不是还想着回去呢?把作业本丢掉!关宏宇带了望远镜,磁带机,耳机,指南针,换洗衣服,巧克力,三本厚漫画书。关宏峰说漫画书太重了,把它们丢掉。两人都饿了,关宏宇喝了一口被太阳晒温的水,关宏峰吃了一口被太阳晒化的巧克力。然后他们交换。

他们俩拉着手在津港铺满乱石野草的海坝边走。去哪里?关宏峰指着地图说,南边有树林。关宏宇就拿出指南针一直往南边走。他分了一只耳机给哥哥,两个人不得不保持同样的步伐。这磁带哪儿来的?关宏峰问。我从教官枕头下面偷的外国磁带。关宏宇答。走到树林边缘时,忽然开始下雨,没几秒就变成暴雨。关宏峰找了两颗一模一样高的树,在中间的地上铺开塑料布,让关宏宇把雨伞撑到上面当帐篷。这塑料布哪儿来的?关宏宇问。我从学校里偷来的窗帘。关宏峰说。

与此同时,童军教官在给关图安打电话,生活老师在给李桂兰打电话。关图安接的是小灵通,李桂兰接的是固定机。喂喂,您的儿子不见了!不是不是,不是我们弄丢了,是他自己逃走了!俩人同时把电话一挂,对视一眼,说不好,我们的儿子一定是私奔了。

暴雨很快就变小了,关宏宇顶着雨去摘蘑菇,抱回来一大捧洒在塑料窗帘上,关宏峰去把它们一一挑拣排序。红的不能吃,黄的不能吃,紫的不能吃,你不知道越鲜艳越有毒吗?你只能吃灰的和白的。关宏峰说。关宏宇把白蘑菇擦了擦,扔进嘴里嚼,呸地一声吐了出来。他又把最漂亮的红蘑菇擦了擦,对着哥哥的耳朵比划了下。“比花还漂亮,就要这样丢掉吗?”关宏宇感到很可惜。

雨停了,他们脱下了脏兮兮的衣服,分别叠好。两个男孩的手臂凑在一起。你变黑了。关宏峰说。你还很白。关宏宇说。我要穿你的衣服。关宏宇说。那我穿你的。关宏峰说。

他们决定去海边的村庄。关宏宇爬到树上,拿着望远镜眺望远方。“我看到房子了哥,就是那里!”关宏宇指着那个方向说。关宏峰看看指南针,再看看地图。他们拿起行李,盖上草帽,一人一只耳机,又上路了。

李桂兰想要报警,关图安说我就是警,这俩小子还没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不给找的。李桂兰说那等等?关图安说等等。好巧不巧电视里传出天气播报:今晚大风暴将要降临津港。

关宏峰和关宏宇到了村庄,发现那里只有破败的空瓦房,原来这个村的人早几年全迁走了。关宏宇四处找找,找到了一根竹竿;关宏峰四处找找,找到了一根钓线。关宏峰说我坐得住我来钓鱼,结果还真有小鱼上钩;关宏宇说我找个地儿生火,结果还真有旧灶台能用。他们烤了老半天才熟,关宏峰说我不饿,关宏宇一瞬间啃掉了半条,后知后觉把鱼内脏都吐了出来。“腥死了。”关宏宇评价道。

哥哥问:在岛上过得怎么样?弟弟说:就这样。弟弟问:学校里过得还好吗?哥哥说:挺好的。他想了想,又说:有空调比这里好,有床铺比这里好,有饭吃比这里好。关宏宇听了急眼,说不许你回去!关宏峰就笑:可是我觉得这里更好。

他们挤在一个空屋子里,床上没有被褥。磁带放了好几轮了,他们就沉默地靠在一起,肩膀顶着肩膀,好像一点也不无聊。天逐渐黑了,忽然风声大作,关宏峰说这个屋子窗户漏了。过了一会儿,硕大的雨滴砸到他们的中间——原来屋顶也是漏的。

关宏宇去堵屋顶,关宏峰去补窗户。他们摸着黑弄了个七七八八,转头相视一笑,紧接着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和一声呼啸,两个人都被吹到地上。

关图安李桂兰带着几个片警找到他们时,他们正握着手躲在一张破桌子底下。夫妇俩一人一个把他们扯开,带去附近的县派出所里。他们喝到了白开水,吃到了冷掉的三明治,然后被分开。关图安看着关宏峰,李桂兰看着关宏宇。

关图安说,你一直都懂事,我该说的也不用再说,我就想问,在全封闭式的学校你是怎么联系上你弟弟的?关宏峰如实交代:我花了几天查到了那个营的电话,每次考试我都早交卷,然后去没人的办公室打了几次。一开始都是教官接,我就不说话,但有一次是宏宇接的。只有那一次,我说了时间和见面地点就挂了。

另一边,李桂兰说,小宇,你怎么想起要和哥哥一起跑出去的?关宏宇说,我照镜子看到了他的脸。李桂兰说你傻啊,那是你的脸。关宏宇说,我严肃一点——他说着摆出严肃的样子——就是他的脸了。这个夏天,我们真的很久没见了。

李桂兰说,可是小宇,长大以后你们见面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你们是两个人,两个不同的、独立的人,你们会各自长大、各自找到所爱、各自组建新的家庭。你们要习惯,习惯与彼此分离。

 

天亮了,风雨停了,三好学生要回补习学校,问题少年要回军营小岛。他们背对着,接他们的车从两个方向来了。

关宏峰和关宏宇在背后碰了碰对方,小拇指轻轻勾出一个无声的承诺,然后登上了驶向两处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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